抗战胜利后的东北之匪，“都与国民党有联系，都是政治土匪”
关于内战期间，东北之“匪”的由来，中共中央东北局1947年初的一份报告，说得相当清楚。该报告称：
“日本投降后，我军进入东北的初期，是东北土匪普遍发展的一个时期，地区之广，人数之多，声势浩大，即以胡子闻名的东北来说，亦是历史上从来所未有过的。而这些土匪与过去的胡子有本质的差别，就是都与国民党有联系，都是政治土匪。”
关于这些“政治土匪”的由来，该报告总结为三大渠道： 第一，日本投降后，国民政府“以过去的伪军、警察、宪兵、特务为基础，组织所谓地下军(土匪武装)”，“到处加委伪满军及惯匪等”。第二，“我党初进东北时，……也用收编加委的办法扩大了一些武装(扩大一营委营长，扩大一团委团长)，对伪满官吏也加委，甚至对抗联的叛徒也加委，这些干部后来都叛变打我们，杀我们的干部。在扩大新部队中对国民党的‘先当八路，后当中央’的挖底政策认识不足，……这种新部队后来有很大一部分叛变。”第三，是日本统治时期未能彻底肃清的极小部分残匪。①
所谓“政治土匪”，意即这些武装力量，绝大多数拥有国民政府颁发的“合法”委任状。抗战结束后，中共集中力量向东北发展，国军也亟欲自苏军手中接收东北。对原伪满武装授予番号，自然就成了国军进入东北之前，阻击中共部队势力扩张的重要手段。蒋介石曾一度对该手段的效用，有过相当乐观的估计：
“现在东北境内没有缴械的日本军队，还有十余万人，伪军也有十余万人。这二十余万部队，皆已向中央投诚，只等我们国军去缴械。现在国军(因苏军阻挠)不能入境，他们自然要保持武器，为他们自身的生存而奋斗。所以共匪纵令受外面力量的培植，在东北发展，但是他一二年之内，决不能消灭这二十余万武装的部队，将东北平安占领下去。”②
由此可见，中共部队的“东北剿匪”，实质上也是国共内战的一部分。当时被国民政府收编而被视作“政治土匪”者，极盛时期约有25万之多，其中甚至包括了部分滞留东北的日本关东军。 确如蒋介石所料，这些“政治土匪”，一度严重打乱了中共在东北的部署。一方面，“政治土匪”多拥有国民政府的委任状，当时东北民情，如林彪所言：“老百姓说八路军与中央军都是为老百姓的，彼此不打好了，并认为国民党是中央，旧政权旧武装的人员皆纷纷找国民党接头。我军收编的旧武装，一到与敌人接近时即叛变投敌。”③另一方面，“政治土匪”的战斗力也比较强，如1945年12月，林彪向中央汇报说，“哈尔滨西南之长岭、怀德、乾安已为匪攻占，我损失人枪各两千余”。
据东北局报告，至1946年8月，东北的“政治土匪”已基本被打散。
中共部队初进东北，即发现当地“政治土匪”极多。据称，当时东北的154个县，有100多个县有“政治土匪”盘踞，且因“政治土匪”多拥有国民政府的委任状，故其武装力量大多集中在城镇据点，如1945年12月份之前，“北满三分之二以上的县城掌握在顽匪手中。”
有鉴于“政治土匪”的存在严重威胁到了中共根据地的建立，林彪曾致电中央，提出整个东北工作的重心应做重大调整，“将作战与群众工作平置或倒置。我们意应以打土匪、做群众工作、建立根底据为主。……只以四分之一的老部队集结作战。”④
林彪的意见，与中央的意见基本一致。1946年3月5日，中共中央发出由刘少奇起草的关于东北问题的指示，其中提到：应“利用苏军未撤时期迅速肃清土匪，发动群众与组织群众”、“乘此时机向友方交涉，要求他们配合我军迅速消灭全东北的土匪，……只要东北土顽消灭，蒋军进入东北的五个军就不能有大作用。故消灭土匪，意义非常重大。”⑤
为肃清“政治土匪”及其群众基础，中共东北局还决定：“各旅划分一个地区创造根据地，各派出约三分之一的兵力去打匪和做群众工作。”“各级党、政、军机关实行大精减，各抽出约五分之三的干部，不分男女，不分资格，一概下乡做群众工作。”⑥
至1946年8月，据东北局向中共中央报告，东北地区的“政治土匪”基本上已被打散：“我部队有的是三分之二，有的是三分之一，在分散打土匪，发动群众。近一月来，被俘投降及溃散者约近万人，现散布于各地区活动之匪尚有二万余人，现已无大股土匪，尽变为小股土匪，今后主要靠群众工作与地方部队去消灭他。今后部队的主要任务在进行本身的整训与补充，以便以后之作战;但仍派出干部及工作小组参加群众工作，并仍以一部剿匪。”
原名张乐山的“座山雕”，正是前述“政治土匪”中的一员。抗战胜利后，张乐山一度“打着曾参加抗联的旗号，欺骗了原抗联的一些干部，组成了一个旅的编制”，接受了中共牡丹江军区的收编。国民政府进入东北后，张乐山迅即脱离中共，率部投靠。1947年2月，张乐山被俘获。据《东北日报》当日的报道：
“牡丹江分区某团战斗模范杨子荣等六同志，本月二日奉命赴蛤蟆塘一带便装侦察匪情，不辞劳苦，以机智巧妙方法，日夜搜索侦察，当布置周密后，遂于二月七日，勇敢深入匪巢，一举将蒋记东北第二纵队第二支队司令“坐山雕”张乐山以下二十五名全部活捉，创造以少胜多歼灭股匪的战斗范例。战斗中摧毁敌匪窝棚，并缴获步枪六支、子弹六百四十发、粮食千余斤。”⑦
其时，东北绝大部分的“政治土匪”们已丧失了其在城镇的据点，而转入山沟密林。由此役缴获之寒酸，亦不难看出“座山雕”被俘前实际上已处于相当落魄的境地。
图片说明：1946年11月，另一号称“座山雕”原型的匪首谢文东被捉获，谢时为东北先遣军第十五集团军总司令。
注释：
① 共中央东北局关于剿匪工作的总结，1947年4月10日。收录于《剿匪斗争东北地区》，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编，解放军出版社2001年，P391。
② 蒋介石关于东北问题的讲话，1945年11月16日。
③ 林彪关于目前困难及今后斗争方针致中共中央东北局，李富春、吕正操并报中共中央电，1945年12月11日。
④ 林彪关于目前应以打匪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为主致中共中央东北局并报中共中央电，1945年12月13日。
⑤ 《彭真年谱(第1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2年，第407页。
⑥ 中共中央东北局关于发动群众创造根据地致各分局电，1946年7月1日。
⑦ 东北日报：战斗模范杨子荣等活捉匪首“座山雕”，1947年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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