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悟旧事

昨天下午，朋友打电话来问：“晚上有个音乐会一齐去看看吧！我发给你的微信你没看吗？”

我满脸尴尬，感觉这表情一下子就传递到对方的手机上，沉重的让他拿不住手机。我说：“我这就看一下微信。”

微信于我是“门虽设而常关”，里面有几千条信息没看，翻到朋友的聊天，一看才知道，人家都发了几个小时，见我没动静，就打来电话。深深的负罪感倾盆而下，我答应了去音乐会。

音乐会，在我头脑中，总是和金壁辉煌的大厅，高雅曼妙的音乐相关联的。我等这沾满凡尘的俗子，如何步入那神圣的殿堂？要不是出于赎罪的心理，我还真不敢去。

我沐浴更衣，整装出发。到了莆仙大剧院，时间尚早。广场前的人们三五成群，拢在一齐，开心而大方。没聊几句，便会用各自的手机，上下一照，完成了彼此的配对，从此朋友便贴心而无间了。我独自站在一旁，用笑容装点着心虚，那笑容如龟裂的土地般生硬干脆，仿佛一碰就掉。朋友招呼过朋友后，便向我推荐，说这是某某，书法极佳；这是某某，唱歌是要出场费的；这是某某，为XX局长……我如被灌了烈酒的唐三藏，阵阵头晕目眩，龟裂的土地马上变成飘柔的花枝，笑容堆得如街边女子脸上的妆粉，一副景仰而相见恨晚的表情。“我们手机扫一扫，微信加个朋友。”朋友提出。

人家诚意邀请，我也热情相迎。我说：“我来扫你吧。”我自信扫比被扫更容易。我扫一下，说道：“好了。”朋友说：“好，我发个文章给你看。”几分钟后，朋友仍无法发送给我。我说：“那我再扫一下，可能是网络太慢了。”这话就像小孩对着大人说着自以为是的谎言。我又打开微信，发现还停上刚才扫一扫的结果界面上，没有点击发送。我重扫了一下，这次赶紧要发送了。对面“叮咚”一声，朋友道：“有了。”我如释重负，这下网络好多了。

七点多，音乐会快开始了，我们开始进场，而我的微信里已经多了十几个朋友了。

走进音乐会演出大厅，我就被庄重而宁静的气氛所陶醉。这里没有美食的烧烤烟味，没有熙攘人群的吵杂声，没有摇滚音乐的喧嚣声。这里仿佛里三千年前八百里深山中的一片芳草地，树荫透着阳光点点，露珠晶莹，空气泌脾，一派心宁气娴的境界。音乐响起，如莺啼树间泉出涧底，风吹铃儿雨滴蕉叶。音乐如水波层层荡开，我沉浸其中思绪翩翩，有陌上花开引蝴蝶翻飞；有月出东山照窗台梳镜；有思者登高临眺海天茫茫，有游子远方只影归家无路。心中久已沉寂的情感，随着音乐若隐若现，那是母亲乡音的呼唤天涯咫尺，那是故人如花的笑容暗香有无，他们都已远去，此刻却在我身边，在我眼前，在我耳畔。“我思念的月亮，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天上”，不觉间泪水盈盈，非常音之所纬，心牢落而无偶，意徘徊而不能揥。我一向远离歌舞，而今晚我却被音乐打动。我不知音乐是什么，但音乐却拨动了我最深处的心弦，律动着我尘封的旧事。

我的陶醉忽然被另一种声音打断，如美食中乍现出一只苍蝇，那是歌唱者十几秒前的回音。我寻声而视，发现身边的人正拿着手机录制节目，录制完了会回放，此时回声响起。他马上就发了朋友圈。每个节目都不落下。我环视四周，竟发现身边的所有人都如此。我常愧疚于自己的渺小，如大海里的一点水，如沙漠里的一粒沙，纵然再如何费力地晒朋友圈，也还是那滴无法扬波的海水，那粒无法成塔的翰沙，我感叹自己的落伍。

在扫码加朋友的时间的时候，我真想告诉他，我每天看微信的时间少于五分钟。要是他们知道我这情况，肯定会以为我是不食烟火的人。微信是标配，谁能离得开？我不知道我没看微信的时间都花到哪里去了，只知道如果不是单位硬要求转发公众号，我一天连五分钟都无法保证，说不定可能还会卸载，跟今日头条一样。

每天看微信，每天远离着书籍，人间烟火味，孰能逃得了？今天是世界读书日，仅以此文勉励自己。（2018-0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