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们一家人正嘻嘻哈哈地吃饭,忽然电话响起,一看是是二哥的,我心中马上紧张起来。父亲年迈,正在他家,二哥来电,定是有事。可我马上就转念,二哥定有好事相告,他女儿报考公务员将近一月,成绩该出来了,他定是要说女儿的分数已过录取线了。
我心跳加快地接起电话。那头二哥停停顿顿地说起,父亲近日感冒,给他吃了药,两天后稍好,又随处小便,昨晚他还给他穿上纸尿裤,今天又发现手臂上的老人斑不断的脱落,饭也吃得少了,一碗只吃了一半……他不敢全说,可这话,字字夺我心摄我魂,我脑中的空白也不断扩大,全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要如何回答。
父亲那老态龙钟的神情全息般地投影在碗中。那张爬满皱纹的老脸,凹陷着一双干枯无神的眼睛,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门外,想出去走走,却懒得动也无力动。有时坐久了,他就用黑瘦的右手扶着墙壁慢慢地前行,遇到台阶,还弯着腰撑着向上爬。
听着二哥的话,我强打精神,想父亲一定不是真的有什么事,只是感冒了而已,近日天气忽然变热,老人家一时可能没办法适应,就得了感冒了,感冒了,自然是不想吃饭了,感冒了也会头晕,特别是吃了感冒药,有时就会睡过头了,因此便不小心小便在身了,天气乍热,老人家不爱喝水,皮肤干燥,脱落了,只要多喝水就好了,就好了啦。这样想着,我对二哥说,那先让医生看一下,看一下就好了。二哥说,好吧,那我先到马停隔请吓孤过来看一下。你说是要叫吓本还是吓孤来看?我想,两个都是“赤脚医生”,可能吓本会更好点。但我还是说,那你们决定吧。
放下电话,餐桌上顿时冷清了下来。
老家的父亲呀,愿儿双臂化双翼,只身飞到天尽头,天尽头,求得灵丹药,还你健康身,从此你行动自如来去自由,外可下田种地,内可煮饭带孙,晚上带着椅子去看社戏,周末乘坐汽车跨越城市来我家,肚子饿了到集市上买点水果面包,跟售货员讨价还价,逛累了回家拿起毛笔抄一下族谱,带着老花镜一笔一划地写,高兴时伏地当马孙儿骑上头,生气时板起面孔声声怒斥我。
老家的父亲呀,儿行千里心担忧。儿愿飞越山重水长,顷刻回到你身边。为你抹去眼中泪花,你会看到孩儿还是当年的孩儿,只是已不再调皮;为你洗一把脸,化尽你沧桑的皱纹,再现往日的神采;牵紧你的手,恢复你当年的力量和温润,抱着我高高抛起;坐在你身边,听一听你和母亲为那些柴米油盐而吵架的趣事。
2018年5月16日 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