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悟旧事

中秋之夜，月光如水，夜色中，我开车从老家到城里，车前天蓝似海，一轮明月如白玉盘般浮于海面，从山尖到云间，从林梢到屋顶，一路随我而行。行到家开门后，发现今年的中秋节家里竟没有月饼。

白天在老家照看着老爸。老爸坐在院子里，老是要到外面去，时不时地自己去扒铁门，我见状干脆就带着他出去走走。家里人都说，老头子年纪大了，路都走不稳，等下要摔倒的，还是不要让他出去。我心思有我在他身边，怎么可能摔倒呢？

两个月前，老爸不知怎么的，痴呆忽然加重了。我和他并排地走着，并不扶他，他自己试试，以后好可以独自出来。这道路，老爸已经走了几十年，路上的砂子他都知道有多少。可今天他却走得很慢，每迈出一步，仿佛脚有千钧重，只能移动很短的距离，我正常一步，他要三四步。地上又似乎埋着荆棘，脚总是慢抬慢放。有几次，平坦的路，他的脚似乎踩空了，身体忽地倾斜了，惊的我连忙伸手扶着。老爸真的是老了，难怪他们都不让出来。

就这样，我们蜗牛般地移动着。路上行人，来去如飞，一个个从我们身边来回闪过。有老人家，曾经是老爸老协会的会友，他们手里提着两个大月饼，那月饼在他们手里前后晃悠悠的，仿佛两个金元宝似的，直要让人分享他们的喜悦和骄傲。有几个见到老爸，还笑容满面地打招呼。老爸见了，虽然不会言语相酬，却也难得地露出笑容，喜上眉梢，仿佛当年一般。

当年老爸在这个时候，也会提着两个“金元宝”回家。到家后，一扔扔在桌，一副不屑的神情，而我们见了，却兴奋如同学生看到试卷上100分的成绩一般。老爸说，爱吃就吃吧。那神情，不是给我们月饼吃，是让我们感觉他拿“金元宝”如同拧自来水般容易。我们虽然也不爱吃月饼，但惊喜还是要表现出来的，老爸也英雄般地一直享受着我们无尽的崇拜。

可是忽然有一天，笼罩在老爸的身上那五彩的光环如同雨水泄过荷叶一般，消失的不留踪迹。下午我临行前，到老爸面前，声声叮嘱：“就在家好好坐着，不要到外面去，小便不要拉到裤子上，晚上要好好睡觉，不要半夜起来，不要小便在床上……”老爸坐着，抬着头望着我，不住地微笑点头，还向我伸来手，我连忙握住，心生别离。老爸人人都说痴呆，却也如此重情，我欲别还留，怎耐催促声声，我轻拍其手背，说道再过一周就是国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出去走走。

此刻，我在城市的一边，老爸在城市的另一边。窗外的月光还是当年那样皎洁，我想老爸已经睡觉，明天他仍会坐在院子里，我也将投入到公务中去。年年中秋皆相似，没有月饼的中秋，一丝遗憾隐隐而生，如轻云蔽月般遮住了月光。只愿天天是中秋，给我时间陪老爸慢步，夜夜月如斯，让我托月光遥寄思念给远方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