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悟旧事
学习，领悟
老爸在涵江我家的时候，我们俩经常到离家不体育场走走，有时候也去远一点的公园。
老爸年事已高，走路不便，我给老爸买了把拐杖。拐杖很普通，就是一根漆成古铜色的小木棍，长约1米，上面有个小弯曲，用来手拿。
在这之前，爸爸从未用过拐杖。2年前他得了脑梗留下右脚不便，随着年龄的增大，现在走路时，一倾一斜更是明显。若是有什么可以扶，总是要伸手出去扶一下。我和他散步时，要是牵着他的手，他就会握紧我的手，生怕我抽开。要是不牵着，他就会高一脚低一脚的，我看着也担心，所以还是扶了。他走路特别慢，前脚迈开了，要等到触地站稳了，后脚才跟上来。我以最慢的节奏跟着他，还是会在前面。
到了体育场之后，他就会坐在旁边的看台上休息，我则利用此间隙去跑步。跑了几圈后，有时看到他会起身，把拐杖丢在一边，自己沿着跑道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前行。这时候，我就加快步伐，拿了拐杖跑到他身边，一手扶住他，另一手想把拐杖递给他用。但是他只是牵着我的手而不愿拿拐杖，任凭我怎么说他就是不拿，这样就变成了我拄拐杖扶着老人。后来我就给他换了把拐杖。由一根木头，变成下面四角支撑、可以调长度的空心铁棍拐杖。但他依然不喜欢用。起初我也不知道老爸为什么不愿拿拐杖。有一次我抬头看了前后，忽然明白了。老爸肯定是在想：整个体育场都没人拿拐杖，我拿岂不是让人笑话。
不服输的老爸！我看着握在一起的双手：干裂粗糙与柔顺光滑；枯槁黝黑与鲜活红润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两个不同的年代、两种不同的生活，于同一时刻交汇交融。如果生命可以置换，我愿以我生换您生：让您享受健康而幸福的生活；如果生活可以像颜料一样调和，我将即刻融化自己，调亮您的色彩。我生下时，老爸已经40岁了，可在我记忆中他一直是铁汉子。上山砍柴、下乡挑蔗、喝牛把犁、建房夯土，件件都是重活，件件却如捡豆子一般，总是面带微笑一挥而就。
然而风雨的侵蚀，让英雄雕像日渐剥离凋落。他如雨中黄叶树一般坚强站立，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年老体迈。也许我们看他老了，但在他心里，依旧有满腔的热血在沸腾，有多少的豪情在激荡。一肩可以承担多少风雨，双手可以提起多少重负。凭什么让自己拄拐杖呢！自那以后，出去时候，拐杖就不带了，我就当他的拐杖，让他的英雄梦永远延续——我永远不老的老爸！
有一次夏天我回老家，我哥告诉我，有段时间老爸到村里的老协会去，头戴草苙，手拄拐杖，风度很好，像退休老干部。不过没多久，出去就没有拄拐杖了。又过几天后，倒是带回了根细长笔直的小树枝当拐杖，估计老协会里的人给他再削的。没有人会领会老爸的心思。没过几天，老爸不仅不愿意拿拐杖，也干脆就不出去了，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门口，看人来人往，日出日落——可能是别人的好意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真的老了。那些雄心壮举如夜色渐暗之下天边的云彩，逐渐散去；曾经奔腾不息的长江黄河，成了一塘静水。
现在我和他坐在一起，也只能陪他聊一些漫无边际又极其简单无趣的问题，如“我是谁呀”、“你会种菜吗”等等，以此来引他多说一些话。他也爱理不理，少有回答。
和老爸一起走的时候，有人会对他说，你真幸福！我听了，心酸几欲落泪。“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前些年老爸和老妈，各自健康，彼此自由来去，不必相互扶持，偶有电话，也尽是笑声。那才是真正的幸福呀！
（LMQ：2015-04-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