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是五月中旬,昨天气温高达31℃。凌晨,窗外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早餐时,雨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老婆问我,不知今天要穿长袖还是短袖。听了这话,我眼前浮现出了母亲的身影。
江南的春末夏初,天气乍暖还寒。曾经年少气盛,视衣服如累赘,如何肯多穿。母亲开始唠叨,棋呀,你奈勇汉(打肿脸子充胖子),娘子未吃“五日节”(莆仙地区对端午节的称呼)粽,身上棉袄也不舍放。我一脸迷惑。母亲告诉我,这个时候天气恁寒热(冷暖交替得不正常),衣服要包裹得紧,一不小心就会感冒,要等过了端午节,才会真正热起来。我不以为然,想是母亲的话太没理。仗着气盛,我总是不加衣就出门,独把母亲的身影和唠叨抛在身后。直到一次又一次我充勇汉不加衣而得了感冒之后,才终于相信母亲的话竟是大有道理。
我对老婆说,这天气恁寒热,一定要穿长袖的。老婆将信将疑,拿了件颇有厚度长袖衬衫出来,说道,你等下别怨太热了。我笑了笑。上班时,我们一同出门,只感觉雨冷冷风凄凄,她不由的说道,还真是冷呀,你怎么知道要穿长袖?我得意地说,“娘子未吃五日节粽,身上棉袄也不舍放”。老婆责责叹服,笑道“哪里学的,尽是些古董话。”
中午吃饭时,饭只一小碗,青菜蒸蛋等有三四碟。我饭一大口,青菜一小口。多少年了,我都是这个样子。老婆见了,夹了蛋放到我碗里,说道,赶紧把这些菜全部吃光,隔顿了就不新鲜了。我直摇头,感叹太过浪费,不由地想起母亲当年将配菜高挂横梁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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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当时家徒四壁,屋顶常漏雨而不能补。父母没日没夜地劳作,勉强养活全家七口。一日三餐,碗里的稀饭常荡漾着自己的脸。桌上的菜,大部分都是自家的腌菜丝、咸豆腐等土特产。要是有逢年过节置办些好菜,母亲就把菜煮得咸之又咸,每人每餐限定一至两块,分好之后就把好菜高高挂在横梁上。我仰望着母亲的背影和横梁下的篮子,真希望那篮子一下子掉下来。母亲低头向我说道,做人要“勤勤做,俭俭吃”。篮子没掉下来,但我们也很幸福,咸,保存持久,让我们天天有美食;咸,可以多配饭,让我们整餐有好菜。那时乡下人常端着碗聚在村头,这时候我们就很骄傲了。
尽管现在早已不是物质匮乏的年代了,但“勤勤做,俭俭吃”的声音依然不时在耳边回响着。碗里菜比饭多,我真不知道如何下口。在我们生活改善后,我也曾经劝母亲做菜要清淡点,要多吃菜,饭可以少吃点,引得母亲一阵感叹:过惯了苦日子,眼前的生活还真的有点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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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在明亮的台灯下静静地看着书。书是我一生的伴侣,小时候我就离不开书,晚上常抱着书本。母亲见了,会取笑我“日里(白天)满街游,晚到(晚上)点灯去费油”。那时候,点的是煤油灯,多点一刻灯,就会多费一分钱。一分钱,在母亲的心里有簸箕大。她问我,你看的是课本还是闲书。母亲不识字,我就骗她说课本。母亲很奇怪地说,老师布置的作业怎么看不完,以后放学了,不要到四处去野,一回来就做作业。说归说,母亲还是很大方地让煤油灯为我亮着,她则在一旁做点缝缝补补的事。昏黄的灯光、母亲的身影、看闲书的小孩,成了我记忆中至今仍在摇曳的场景。小时不知母亲愁,当年要是能体谅母亲的心疼,我就不骗母亲了,晚上也不点灯了。
母亲离开我已经9年多了,可我每一天抬头低头,睁眼闭眼,总能看到母亲的身影,总觉得她还和我在一起。母亲一生生活在乡下,纯朴的如脚下的土地,我不管身处何方,始终忘不了她,恰如我无法离开土地一般。我的言行、我的性格、我的爱好等等,都深深地打上了母亲的烙印,无法更改,因为我就是您的儿子,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