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我觉得父母如一对冤家似的,平时常是吵吵嚷嚷。
一天中午,母亲从田里回来,正要做饭,发现家里没米。不一会儿看到父亲悠哉地提着个小布袋回家,不由地累怒并起,骂道,你有脚走有路,秧田都干了,我在后面“泼水”(引水灌溉,那时田多水少,农人常争水)前面有人把水截走,秧苗晒死了嘴要去挂“钩篮”(盛食品的竹篮子,有盖,常高高挂,句意为喝西北风)呀……父亲听了,心中似乎有愧,放下小布袋,没说一句话,低着头拿起放在屋角的锄头就出去了。母亲汗流滴滴,越想越气,就去看布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白花花的大米。见到这情景,母亲明白了,嘴里唠叨着,“卜来”(又一次)去抽血(卖血换钱)了,没“吃昼”(吃午饭)就去田里……当下,母亲把米下了锅,又到马停隔赊了半个猪脚,炖着给父亲补身体。
晚饭时,我们五个孩子都围着那个锅转。母亲说,你们吃少点,阿爸去抽血,多给他留点。父亲却大方地给了我们每人一块,又夹块给母亲。母亲骂他道,你“奈肖”(不要太爱)“家矮”(小孩子),猪脚鹾鹾(cuó,浓腥味),我不敢吃。说着将猪脚夹回到父亲的碗里。母亲没吃素却不敢吃猪脚,小孩子没细想这奇怪的问题,也不知道锅里还剩多少,个个脸上的笑容比碗还大,一哄而散。我还想着,母亲刚才那块应该夹到我碗里。
父母有时候晚上也吵。一天深夜,我被吵醒,但仍装睡着。父亲说,我没“博钱”(赌博)啦。母亲说,那为什么我喊你都不回家!父亲说,我在一边看。母亲说,我早知道了,我在外面听了很久,里面麻将声“沙沙沙”的。有博没博,你都要早点回家,最穷无钱,最伤无眠,明天还要起早去割稻……父亲不再说话了,沉默地睡了。
多年后跟母亲聊天,我笑着问她,过去你们为什么经常吵架。母亲说,那时我们没处挣钱,你爸就去抽血来给家庭开支,可他天天“醠糜配菜尾”(稀饭配咸菜),身体瘦骨骨,也无法度靠抽血度日,他就想去博钱赢一点,可是博钱也不能当饭吃。你爸都不顾身体,我给他“冲狂”(极生气)都没法度。毕竟是过去的事了,母亲的话多些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