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莫悲兮生别离。
保尾公是老黄牛,我却无法感同身受,其历经风雨而无怨,饱受坎坷而无悔,负重持家而不言,疼爱子女而不矜,非一言可尽一字可表。老黄牛过于常人的,就在于愈是苦难愈是沉默而坚持。
我在他身边坐,他说的话都是重复多年的那几句,连保尾妈在一旁都说:“木棋,你乃(莆田话,不要)应他,达天那这几句话讲讲讲。”可保尾公依然继续着他的老话。他是个独自承担一切苦难而不会倾诉的人。他不知道命运是什么,顺境坦然,逆境硬抗,岁月使他弯了肩驼了背,也让他成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保尾公。
保尾公没有城府,不知道得失,连讲话都是这么木讷乎乎的。他以简单对心机,以憨厚对聪明,赢得了周围邻居、店里客人的尊重。我的朋友、同事经常开玩笑我:“走,齐到保尾阿章那儿吃豆丸。”“阿章”不用申请商标,但比驰名商标更有品牌。
我父母都是乡下人,我也多木,这与保尾公的家道相近,习性相通。经常想我不合于俗落魄于世,一定是自己性格所致:根深蒂固,一生相随,常低头暗壁独拭泪,愧对妻女常苦辛。然而保尾公的一生却告诉我,没有哪一个的苦难是必须要流泪的,没有哪一种困境是可以怨天尤人的。如果心中有不平,那一定是我还没达到保尾公的境界——历经沧桑方能看谈烟云。
爱传承,意相连。阿娟说,丽霞从小就被老爹用“牛奶膏”喂得胖嘟嘟。丽霞说,柴火间里的那辆“脚车仔”是之之学步时保尾公买的。保尾公“肖”孩子,也更以他沉默持家、憨厚处世,造就了一道长爱幼尊、和睦无闲话淳朴家风。我们对他爱不舍,人生的长度与寿命无关,生命的价值与财富无关。保尾公只与我们的记忆有关,我们的记忆铁轨长,他的生命就会一直延伸到天边。人生因别离而伤悲,因记忆而欣慰。
天有情,保尾公会把他的“肖”变成我们的好运气。
所思在远方,写他就给他看。不愁我有言而他不闻,一如他不求人知而人知之一般。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孩子已大我已老,前方茫茫。当我双眼昏花、无力思想、忘记还有这些文字的时候,保尾公精神能否给我以慰藉呢?